沈倾辞

【景零景】神隐之森（中）

*妖怪零x人类景

《如何拐走一只妖怪》&《如何蛊惑一只人类》

*时间线与原著有些许微调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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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谷零是个妖怪。

　　教导他的大妖告诉他，他是这片森林自然诞生的第一个妖怪，因此，说他是这里的神明也没错。

　　有着和他相似金发，笑容温柔的大妖怪从很远的地方游历至此，教了他很多外面的东西。

　　她说森林外住着一种名为人类的智慧生物，他们有着和妖怪常态时相似的样貌，但不会变幻身形、无法使用法术、寿命也要短暂许多。但他们能创造出可以瞬间毁灭一整片森林的武器，是种既弱小又强大的生物。

　　妖怪们所处的世界有结界保护，只有极其偶然的时候才会与外界联通。这片森林地处偏僻又未经开发，虽然算在东京市内但依然人迹罕至，因此降谷零很少看见人类。

　　零对人类很好奇。

　　教导他的大妖怪——她自称艾莲娜——并不打算在此长住，森林里也没有别的妖怪，他无处释放的兴趣便全部聚焦在了“人类”身上。

　　但每当降谷零尝试与来到森林的人类接触时，无论他使用的是常态还是变成动物的形态，人类们都会哭喊着落荒而逃。

　　显然，他没意识到深林中突然出现一个会说人话的四五岁幼童，或是会说话的动物对普通人来说有多离谱。

　　那段时间艾莲娜恰好不在，零在经历了好几次的失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大部分人类的认知里，“妖怪”只是不存在也不应该存在的幻想生物。

　　之后，降谷零再也没有在人类面前主动现身过。

　　——但终究还是会好奇的。

　　“零君是寂寞了呀。”

　　艾莲娜摸了摸他的金发，眉眼弯弯。

　　“什么是寂寞？”

　　孩童天真的问题难倒了拥有漫长时光的大妖怪。

　　“寂寞……大概就是身处茫茫人海却依旧孤身一人的感觉吧。”

　　降谷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种模糊不清的回答自然没法解答他的疑惑，可以前艾莲娜老师教导知识时他总是一学就会，他坚信听这次听不懂一定是自己的问题。

　　“认识人类，与人类相处，就会不寂寞吗？”

　　艾莲娜老师觉得他是寂寞了才会试图与人交流，所以与人交流能解决这个“问题”——这样的逻辑很合理。

　　“也许……会更寂寞也说不定哦。”¹

　　

　　艾莲娜老师离开森林的时候，降谷零第一次意识到了这种滋味。

　　“零君，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许，六七十年后吧。”

　　六七十年，对妖怪漫长的生命来说其实算不得很长的时间，但降谷零降生至今也只有短短七年罢了。

　　艾莲娜离开的那天，降谷零独自在树枝上从清晨坐到了日暮。

　　森林里无形的灵萦绕在他身侧，有无意经过的小鹿感知到他情绪的异常，担忧地在槐树下打转，发出安抚般的嘶鸣。

　　零俯身，摸了摸小鹿枝桠般的角。

　　胸口这种沉闷的、空落落的感觉，就是老师所说的“寂寞”吗？

　　艾莲娜是和人类一起走的。

　　离开森林前降谷零曾远远望见过那个人类，是个面孔偏方的男人，身材称得上强壮，但与艾莲娜说话时的声音却是与外表不符的温和。

　　那时的艾莲娜收敛起了身上的一切神异，看上去和一位普通的人类女性并无分别，但她眼中流转着的光芒是降谷零从未见过的瑰丽。

　　艾莲娜老师说，认识人类或许会更加寂寞……但她为什么又选择了跟人类离开？

　　降谷零没来得及问出口。

　　次年，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搬来了附近。

　　降谷零对这个经常往森林里跑的小孩颇有些好奇，但之前与其他人类接触时的“经验”还历历在目，他并不想把这个难得的同龄人吓跑，因此只是偶尔远远地望上一眼。

　　唯一一次意外就是清晨的那场暴雨。第一滴雨水从天穹尽头落下的时候，他突然想知道那个人类小孩正在做些什么，便借着风雨的掩饰走出了树林——然后与有着湛蓝猫眼的孩童四目相对。

　　绝对，绝对被看见了！

　　还没等零懊恼完，结界就传出了有陌生人闯入的提示。

　　好吧，他想，虽然已经决定好了不主动接触人类，但这次可是对方找上门来的。

　　这是降谷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诸伏景光，年龄相仿的人类幼童眉眼柔和，黑色发丝乖巧地贴在鬓边，仿佛是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人物。

　　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过，并不讨厌。

　　

　　“……按照你们人类的礼仪，我是不是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降谷零。”

　　说完这句话零便逃也似的低下头，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借此按捺住心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和期待。

　　半晌，都没有听见回应。

　　是和之前的人类一样吓得拔腿就跑，还是吓呆了？

　　看来这次也没什么区别。

　　降谷零有些无趣地抬头，却愕然发现黑发的人类小孩竟还站在原地，只是手上多了个内页朝向他的、打开的本子。见他看来，连忙回以一个有些腼腆的微笑。

　　「你好，我叫诸伏景光！」

　　孩童的字迹意外的工整，旁边还贴心地标上了名字发音。

　　降谷零愣住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类对他露出笑容。

　　他的心里微微一触，像是陈旧的木盒被悄然打开，有浮灰飞扬起来。

　　有轻柔的风自他耳边吹过，跨越山林和溪流，带来了遥远的问候。成千上万片深绿或者浅绿的叶子整齐地摆动，发出哗哗的响声。

　　降谷零从槐树枝上一跃而下，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诸伏景光。

　　他在心中默念着那一个个音节。

　　想要……和他做朋友。

　　天空中夺目的火球已然西斜，男孩们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长。

　　

　　「零，我可以叫你zero吗？」

　　“好啊，那我就叫你hiro吧！听起来和hero很像！”

　　「zero是明治时期的妖怪吗？还是江户时期？亦或者更早？对了，你认识什么历史上的伟人吗？比如丰臣秀吉或者织田信长？」

　　“我真的只有九岁啦……”

　　“说起来，hiro的膝盖是受伤了吗？这里青了一块。”

　　「早上做饭时不小心撞到了，问题不大，过几天就会好的。」

　　“还是早些恢复比较好吧？”

　　随着降谷零的话语，他身周漂浮着的半透明光点分出了一小团，温柔地附在了诸伏景光的伤处，逐渐渗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原本的青紫便已消失不见。

　　「好厉害啊，zero！」

　　新朋友的夸奖显然让降谷零很是受用，他有些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低了回去。

　　“可惜……hiro的失语问题我的法术无法解决……一定是我太弱了。”

　　「不是zero的问题！医生说，我的失语症是心理原因导致……」

　　回想起一年前的长野惨案，诸伏景光的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再也写不下去一个字。

　　降谷零吓坏了，赶紧手忙脚乱地地安慰：“没事的hiro！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法术不行就用法术以外的方法，我一定会让你恢复的！”

　　诸伏景光努力深呼吸——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已初步摸索出了缓解心悸的办法，虽然不甚熟练，但还是有些许效果的。

　　「嗯，我相信你，zero。」

　　他紧紧握着笔，一字一句地认真写道。

　　孩童的友谊单纯而真挚，仿佛时光都在此停滞的宁静世界被妖怪稚嫩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唤醒了，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一段时间后降谷零渐渐不出声了，而是和诸伏景光凑在一起，在小小的本子上聊着千奇百怪的话题。²

　　诸伏景光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日本学校的霸凌问题非常严重，他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转学来东京的整整一年中一个朋友都没能交到。

　　降谷零就更不用说，他自诞生以来就没有和任何人类、以及艾莲娜之外的妖怪交流过，而艾莲娜老师明显是长辈那样的存在。

　　他们在笔记本上聊着人类与妖怪、城市与森林，还有许许多多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话题，印着整齐横线的纸张被填满了一页又一页。

　　直到天光渐渐暗淡，巨大的日轮即将沉没在森林的尽头，余晖将森林映成深深浅浅的金红色，两个小孩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

　　“居然这么晚了！hiro，我先送你回去！”

　　降谷零猛地起身，不知念了些什么，原本在景光走入后便已消失不见的白色鸟居再度浮现，默默指引着通往人间的道路。

　　诸伏景光赶忙低下头写完最后一句话，笔尖急促得几乎要划破纸张：

　　「zero，明天我还能来这里找你吗？」

　　“当然，hiro每天都可以过来——我求之不得。”

　　降谷零拉起他的手，直视着那双比天空还要澄澈的湛蓝眼瞳，认真回答。

　　那一刻，诸伏景光突然理解了神鬼志异中那些被非人之人蛊惑的人类。

　　如果妖怪或者神明都是这样的……也难怪故事中会有那么多人被其蛊惑，心甘情愿地被祂们“神隐”。

　　回去的路出乎意料的短暂，大概又是降谷零使用了什么法术，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一人一妖便到了森林的边缘。

　　“那么，明天见，hiro。”

　　黑发的孩童朝他无声挥手，夕阳终是彻底沉于地平线之下，唯余天边几片云朵依然是温润的红与缥缈的金，像是从印象派画师笔下流淌出来的画作。

　　夜幕织上天空，树林以及不远处的房屋变黑、变浓，降谷零目送着诸伏景光的身影消失在一户人家中。

　　于是妖怪第一次期待起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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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景光回去后自然是被狠狠骂了一通

　　

¹灵感来源于夏目友人帐的“不可结缘，徒增寂寞”

²灵感来源于龙族三路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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