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辞

长期停更中,约稿混更,很偶尔诈尸
身体和精神都不太健康,积极治疗中,有点缺乏认真阅读和写作的心境所以很久没写评论了
梦想是不会饿死在各个坑底

【楚夏】闭眼花开

*原著向,龙二决战后的故事

是稿,感谢【忒忒】老板来约,写楚夏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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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子航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名叫仕兰的中学,在下课铃声响起以后打听到了舞蹈团团长所在的班级,在一众学生的起哄声中走到她的课桌前说我是高三一班的楚子航,周六下午一点可以和我一起去市立水族馆吗?

  周围偷听的学生瞬间炸了锅,男生争先恐后地吹起了口哨,女生一个个面如死灰如丧考妣,活像是听到了什么比高考落榜还绝望的消息。

  一个男生戳了戳他的前座问你没事吧?女生头也不回地回答闭嘴吧老娘毕业就去出家,从此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舞蹈团团长将长发挽至耳后,美眸流转,笑着问他为什么?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师兄你这么直白可是很容易被女孩子拒绝的哦?

  他依然站得笔直,对身边的喧闹声充耳不闻,用做课题报告般一板一眼的语调回答:“我在学校的论文版面上看了37篇有关海洋生物的课题论文,你那篇有关皱鳃鲨的研究是其中最为严谨的,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完成一篇课外论文,我可以把你的名字放在二作上——夏弥同学。”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嘘声,聚在一起的男同学稀稀落落地离开了,夏弥小幅度地歪了歪头,笑眯眯地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不过门票和饮料你得负责报销哦?”

  那个周末他们肩并着肩走在去水族馆的路上,夏弥穿了一身白色棉质露肩长裙,搭卡其色的单肩小包,背着双手走在人行道边的路沿上,灵巧得像只翘起尾巴炫耀的猫。

  天空蓝得不可思议,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淡金色的阳光洋洋洒洒落在女孩的发丝和裙摆上,女孩偏过头说师兄跟上跟上!那一刻她发梢飞舞的弧度、面孔偏转的角度、瞳孔澄澈的程度无不美得惊心动魄。

  楚子航原本频率精准得仿佛拿计时器细细衡量过的步伐停顿了一瞬,刚准备回答说好,就见夏弥微微屈膝,从路沿上跳了下来。

  人行道旁盛开着好大一丛白色的小花,黄色花蕊,五片花瓣,每六七朵挤成一团,肆意地盛放在深绿叶片之间。

  夏弥俯下身子轻嗅,神情陶醉。

  楚子航走到她身旁,根据花卉的形状特征判断:“蔷薇科,蔷薇属亦或是悬钩子属,具体品种无法确定,有很大几率是悬钩子蔷薇。”

  夏弥一下子瞪大了眼:“师兄你连花都这么懂啊?人形自走百科全书?”

  “以前妈妈带我上过插花课,她总是分不清品种,我就去了解了一下常见花卉的分类学。”楚子航言简意赅。

  不不不,一般人都不会为了插花而去了解植物分类学的吧?

  夏弥唇角抽搐,转身回以大拇指:“98分!扣的两分在这种花的中文学名是荼蘼,悬钩子蔷薇是它的别称之一。”

  楚同学认真点头,虚心接受:“原来如此,我忽略了季节。在盛夏开花的品种不多,荼蘼花是其中很有代表性的一种。”

  “‘开到荼靡花事了’嘛!虽然说不上什么好意象,但确实很好看又很好闻。”夏弥眉眼弯弯,笑容粲然:“提问!水族馆的预计游玩时间是多久?”

  “不是游玩,是观察生物形态和查找资料。”楚子航纠正,“我的目标题材是海龟,备选范围内还有海马和水母,预计用时一小时到九十分钟,在那之后你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一起。”

  “水族馆五点关门,时间非常充裕。”夏弥欢呼一声,踮起脚尖轻盈地旋转,“我要去看白鲸!市立水族馆里有国内人工饲养的最大个体!”

  楚子航回忆水族馆的游览地图:“考虑到下午的人流量,最佳路线应该是白鲸、海马、海龟、水母。”

  “师兄果然是百科全书成精吧!可惜太木了,不然追女孩一追一个准。”

  楚子航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评价,妈妈的朋友也曾对他做过类似的感叹,妈妈像揉一个大号布偶似的揉着他的脸说小航这样也是一种萌点啊!

  短短的路程转瞬即逝,检票完毕后夏弥几乎是小跑着奔向鲸鱼馆,小皮鞋跟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一点是鲸鱼馆开门的时间,他们来得正巧,平日里人潮涌动的场馆内空荡得不像话,巨大的场馆内只有他们二人。玻璃打造的拱形天幕将走廊笼罩其中,四面八方都是深蓝的海水,恍惚间仿佛置身海底隧道。

  夏弥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楚子航则是停在铭牌前开始阅读物种介绍,并将那个过于拗口的拉丁学名抄写在笔记本上。

  巨大的白鲸无声从他们身边游过,体态优雅,发出一声悠长而寂寥的鸣叫。

  那鲸鸣是如此孤单,仿佛从太古传来的遥远叹息。

  一路上都很跳脱的夏弥难得地安静了下来,她将手掌贴在玻璃幕墙上,水波纹的光在她脸上浮动,给她染上了淡淡的蓝色。

  楚子航突然想起了自己听过的电视介绍。

  白鲸是群居动物,成千上万头白鲸会组成群体,鲸群组成方式尚不确定……¹

  可这偌大的场馆内只有一头白鲸,它不知疲惫地呼唤着,追寻着,唱着人类无法理解的歌谣,日复一日。

  白鲸的智慧很高,它是知道这里没有同伴的吧?

  但它从未停止。

  夏弥的瞳孔中映着斑驳的光,那一瞬间楚子航突然觉得他读不懂她眼中的情绪了,这个近在咫尺的女孩好像一下子变得非常遥远,像是独自站在岁月长河上回望了千万年,看遍了红颜白骨世间兴衰,于是世界上再无什么人或事能走入她的心房。

  “师兄你知道我那篇论文为什么要写皱鳃鲨吗?”她突然开口。

  楚子航摇摇头,对于答案不明确的问题他鲜少贸然猜测。

  夏弥并没有转头,似乎根本就没想得到他的反应:“老实说这种生物真的是丑得透顶!我收集图片时差点饭都吃不下去了,和可可爱爱的白鲸完全是两个极端……但我看到了一篇推文,说皱鳃鲨是鲨鱼家族中最古老最原始的一种,已经在地球上生活了8000万年。”

  “真孤独,不是么?和它们同时期的物种全都灭绝了,8000万年以来洋流涌动、板块漂移、气候变迁,它们再也无法溯流而上,回到基因记忆中的那个故乡。它们格格不入,在透不进一丝阳光的深海里孤独地游荡,直到未来某一天和同时期的物种一样,永远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她的声音幽幽,仿佛一个漂浮在空气中遗忘了过去也没有未来的幽灵。

  但下一刻她又重新眉开眼笑了起来,加快几步站在走廊的另一头朝楚子航遥遥挥手:“好啦师兄,白鲸也看够了,我们去看海马吧?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公海马生宝宝!”

  “现在不是海马的繁育季节,可能性不大。”楚子航实事求是,并不意外地看到了夏弥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总之,论文小队,出发!”

  她蹦蹦跳跳地朝着场馆外走去,踮起脚尖只用鞋尖接触地面,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像是森林深处涉水渡河的鹿。

  楚子航没有立刻跟上。恢复了活力的夏弥明艳照人,仿佛全世界的星光都汇集在她身上,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先前窥见的吉光片羽才是她更为真实的一面。

  “对了,”夏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弯起眼睛,“今天说了些奇怪的话,给师兄添麻烦了,回家以后就忘了吧。”

  

  

  

  楚子航睁开了眼。

  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入眼可见的是一片刺眼的洁白,他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卡塞尔的校医室。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那种程度的伤势必然是无法承受从北京到伊利诺伊州的长途飞行的,想必这里是北京某家和混血种有所联系的秘密医院吧。

  被耶梦加得封锁的记忆随着施术者的死亡潮水般涌来,铺天盖地,北京地下铁的情况太过危急,直到力竭昏迷后记忆中模糊不清的故事才真正在他眼前翻开。

  似乎有遥远的风从旧时光的孔隙中吹来,带着被水汽浸染的植物叶子的芬芳。

  楚子航深深地呼吸,纯白病房里没有风也没有香气,只有消散了大半的消毒水味萦绕鼻尖。

  梳着高马尾的啦啦队长,喜欢穿过膝长裙的舞蹈团团长,那些在时光里蒙着雾的形象都有了面目,他十五岁以后的所有人生都是与那个女孩共享的,他们肩并着肩走过仕兰的一个个春夏秋冬。

  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夏弥在鲸鱼馆里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不是请求,是告知。

  在那之后他真的遗忘了夏弥说过的话,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哀伤,都像海边好不容易堆起来的沙堡,海水一冲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楚子航抬起双手,原本修长有力的手掌被绷带裹成了粽子,他试探性地握拳,分不清自己感受到的是水族馆里微冷的玻璃,还是坚硬得硌手的炼金折刀。

  龙王的血那么黏稠那么温暖,涌入指间和他的血交融在一起,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吻。

  楚子航杀过很多堕化的混血种,他们有的还保有些许人类意志,但他挥刀的手从未犹豫

  但他一直清楚死亡的重量。

  是终点,是诀别,是不可挽留,是再也握不到的手,感觉不到的温度,再也说不出口的“对不起”。²

  偶尔他也会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荒诞,总是想活下去的人死了,对自己的生命没什么执念的人活下来了。

  夏弥的钥匙正好好地放在床头,他望着钥匙,长久地沉默着。

  她的名字是假的、经历是编造的、父母是不存在的、言灵是模仿出来的。

  可是银耳羹里甜得沁人的糖桂花,摩天轮里她不经意抬眸间眸子里流转的光彩,趴在玻璃上望着孤独的白鲸时身上仿佛沉淀了千年的寂寞……

  这些,也都只是扮演的一部分吗?

  楚子航分不清。

  或许耶梦加得自己都分不清。

  无法溯流而上的皱鳃鲨,永远也呼唤不到同伴的白鲸……与回不到故乡,也注定自相残杀到只剩最后一人的龙类何其相似?

  可惜他听懂得太晚了,或者就算早早听懂了也没什么意义,魔女在岁月中发出讥诮般的嬉笑,又在他回眸时转身藏进他看不见的孔隙里。

  楚子航又想起了摩天轮上她讲过的故事,其实她并没有爸爸妈妈,但她居然真的有一个痴呆的哥哥,力气很大又傻乎乎得像个小狗——虽然用这种比喻来形容一位有着至上伟力、差点就毁灭了一整座城市的龙王多少有些不尊重。

  那个女孩在虚假的故事中小心翼翼地掺杂着真实,就像一只流浪了许多年对任何人都报以警惕的流浪猫,对这个世界试探地伸出爪子。

  他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但再也来不及问她了,白裙子的女孩双手背在身后,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在花海里渐行渐远。

  可楚子航还要走下去,直到他的身体被龙血侵蚀,化为无知无觉的死侍,亦或者虚弱到再也挥不动手中的刀为止。

  他艰难地拔掉手背上的针管,忍着撕裂般的痛楚下了床。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将那些泛黄的碎片暂时抛在脑后。

  病房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输液架,还有就是他从卡塞尔带来的那个旅行箱。

  旅行箱估计是路明非或者芬格尔帮他收拾的,突出的就是一个随意,拉链都没有拉好,塞得随意的眼罩露出来一角。

  楚子航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是那种做事井井有条必须把每一样东西安放妥当的人,心理学教授富山雅史曾经怀疑他有轻度的“强迫症”。

  他拉开旅行箱拉链,微微一顿。

  映入眼帘的第一样东西是一套崭新的休闲服,白色的卫衣,淡卡其色的裤装,款式简约而不老套,是他为了去夏弥家里吃饭特意买的。

   他沉默了很久,拿起休闲服走进洗手间,指尖一点火焰析出。

  崭新的服装在陶瓷台盆中扭曲、蜷缩,最后变成看不出原状的焦黑模样。

  楚子航望向窗外,北京城已是深秋,荼蘼花的季节早就过了。

  

  

 


 

¹出自百度百科

²出自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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